Saturday, July 28, 2007

于丹談李白 人生不怕、不悔

講者:于丹(中國中央電視台《百家講壇》講者、北京師範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教授)

多得一年一度的書展,使數百萬香港人,認識了一個叫「于丹」的女人。
于丹,北京師範大學的教授,一位四十一歲的母親,去年秋天因為在中央電視台的《百家講壇》上,以心靈雞湯的模式重新演繹孔子的《論語》,一炮而紅。她的書在四個月內賣出三百萬冊,在一場簽名會裏,她曾不分晝夜地花了十個半小時,共簽名一萬五千多。

于丹為什麼這樣紅?先來聽她講一個故事:

有一個很成功的人,他在事業上贏得很多尊重、掌聲和榮耀,可是他壓力也很大,因此活得很辛苦,就去看精神科醫生。醫生說,你患抑鬱症了,不過在吃藥之前,也許你可以試試這個方法,不湊效的話再回來:有一位喜劇演員,他每天下午都在劇院裏演出,他的演出精湛至極,沒有哪個不捧腹大笑的。不如你去看看他演戲,十天半個月後,看是否對病情有幫助?

豈知這位成功人士聽了醫生的話後,馬上淚流滿面:「醫生,我就是那個喜劇演員啊。」

故事講到這裏,「咦」、「啊」等詫異之聲此起彼落──許多人心有同感。正因為社會叫中國人太沉重,大家都在尋覓心靈的慰藉,而于丹的《論語》來得正是時候,故能一石激起千重浪。

因為《論語》而紅遍大中華的于丹,這天在一個《亞洲週刊》與「亞太台商聯合總會」舉辦的小型講座上,卻捨孔子,取李白:「其實儒、釋、道三家,我對『道』的喜愛,甚於『儒』;而對『釋』的喜愛,又更勝於『道』。」

正因為儒家叫人太沉重,故于丹不但改談《老莊》,更吟誦了大量詩仙李白的詩句,因為她認為,古今名人中,唯李白最能表現出《老莊》的精神氣質。所以她要用一首首傳誦千古的詩詞,重現李白那「不曲己,不干人」的仙風傲骨。

于丹問,如果仕途是一座高山,那中國的文人是以怎麼樣的狀態,穿過這座高山的呢?

百分之九十五的文人都很規距,為了穿越仕途這座大山,不惜競競業業、營營役役,在黑暗的隧道中蝸行寸進。
有些人倒在了二分之一的地方,有些人倒在了五分之四的地方。
這些人赤心報國、理想祟高,他們的生命,為了一種責任而過,終於「贏得身前身後名,可憐白髮生」(辛棄疾.《破陣子》)。
他們是屈原、杜甫、白居易...

此外,還有那麼幾個文人,在有生之年,好歹克服了黑暗的隧道,洞越了山巒。而當他們走出了隧道,從另一端望回去時,終於看到了赤子的天真和太陽的光明,不再「心為形所役」,而能「採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」(陶淵明.《飲酒詩之五》)。
比如陶淵明、蘇東坡、王維。

只有李白,是沒有經過隧道的人。于丹說,李白「是從山上飛過去的,因為他有一雙翅膀,一邊是酒,一邊是詩」。李白一直保持了天真和光明,他的一生,從來沒有暮年,正如杜甫的一生(他倆相差十一歲),沒有經過青春一樣。

為什麼李白可以不被名、利、情所羈絆?
于丹說,因為李白不求青史留名,只求全心經營自己的生命。他的一生,物質雖然匱乏,然而其「悲歡皆為千古」,故能從令人抓狂的小事中超脫出來:

李白高興時,「人生飄忽百年內,且須酣暢萬古情」(《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》);
李白悲痛時,「五花馬,千金裘,呼兒將出換美酒,與爾同銷萬古愁」(《將進酒》);
李白去旅遊,「巴陵無限酒,醉殺洞庭秋」(《陪侍郎叔遊洞庭醉後三首》);
李白登山水,「登高壯觀天地間,大江茫茫去不還」(《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》)。

于丹說,李白也有過榮耀-於大唐盛世,他曾在翰林服職三年。然而他卻自有一份獨立於天地的英雄氣概,即使對「老板」唐玄宗,他也可以吐出「夫子紅顏我少年,章台走馬著金鞭」(意思是我們兩個年青人,一起騎馬玩兒去!)的豪情壯語(當時李白四十多,唐玄宗已六十開外了)。于丹問聽眾:「老闆叫你晚上三點鐘去見他,打車也得去,是嗎?」
我們欠的就是這種勇氣。

古今中外,達到李白這種境界的,能有幾人?凡夫俗子欲在塵世中修練,于丹提供了六個字:
盡人事,知天命。
她引用了一個小故事,指出人的一生,前半生不管做什麼,反正「不要怕」(盡人事,付出最大努力);後半生則不管怎樣,總之「不要悔」(知天命,接受一切結果)。
各人做好自己,已經是大大的功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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